我六岁那年,爷爷走了。
女人无论年龄大小,都是渴求被人疼爱的。幼时,小小丑丑的我,被爷爷心心念念地用“食育”爱着。已不记得是幼儿园还是小学的时光,每天,最盼望的事就是六点多爷爷回家,一小包糖炒栗子或者几片酥饼就会偷偷躲在爷爷暖暖的夹克里,抱一抱爷爷的大肚子,再结结巴巴地背一首唐诗,就能得到各种花样的好吃的,对于年幼的小孩子来说,这已是最大最大的快乐。
爷爷爱拉二胡爱喝茶,我呢,完全没继承爷爷的二胡天赋,打小就是个很有前途的吃货娃娃。俗话说吃人嘴短,大约是夏天的傍晚,他老人家一拉二胡,我就会在院里荫凉地儿搬个小凳儿,捧着一个大大的桃酥,煞有介事地“捧场”,若吃急了被大桃酥骺着了,就喝一口爷爷大白瓷缸里的花茶,当略有苦涩的茶水融入了甜香的大桃酥,感觉身体四周都盛开了粉色小花,贴切地像樱桃小丸子的动画。
冬天,爷爷会在三轮车后面给我铺一张小床,他在前面蹬着三轮儿,我就躺在车里厚厚的被褥之间,看着雪花由小变大,一片一片地消失在我的眼前,那种冷与暖之间的幸福,也是我今生再也体会不到隔辈之爱了。天气寒凉,大桃酥的吃法就有别于夏季,一般爷爷会给我热一碗牛奶,让我沾着吃,奶香、油香、酥香,慢慢沉溺在这“奶”气缭绕的时光,等得吃的碗干盆净,才会暮地想起作业还没写,直接从九重天摔到二泉映月。
老人走的很突然,在我跟妈妈去姥姥家住的一两内人就没了。我当时小,完全懵了,根本不知道妈妈说的爷爷回不来看我了是什么意思......看着吊唁的人群,我迷失在了一群大人对我不知所谓的安慰的话语中,记得当时的我,躲在门后不出声地大哭了一场,然后擦干眼泪,收好了爷爷的拐杖,收好了爷爷的二胡,收好了对爷爷的万般依恋。爷爷,别了!
中国人自古便有血浓于水的说法,亲情,是我们血液中流淌的永远冲不淡的情愫。而这种高油高糖的中式点心,因夹裹着我们千万缕扯不掉的亲情记忆与情怀,所以并不会因现代西方糕点的流行而消亡。它,将会继续通过味觉的传承记录,烙印在每个中国人心内最柔软的深处。